鄂尔多斯的气温早就进入了寒冬。原本这是焦煤涨价的季节，但今年，做焦煤生意的张旭东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你要做什么业务，焦煤的吗？”电话那头的张旭东还没等记者说明情况，就迫不及待地先入为主了。做煤炭供应商这么多年，他极少遇到如此惨淡的行情，“供大于求就得降价，即使有的煤矿表面不降价，也在做奖励促销”，“现在的状况是要么卖不出去，要么卖出去的收不回款”。张旭东抱怨道。

焦煤一向是热点煤种，但今年的冷淡着实让张旭东措手不及，“这跟山东需求厂家的限产有关系”。他认为是下游环节出了问题，然后传达给上游煤矿。

的确，刚参加完全国行业大会的山东省焦化行业协会副秘书长郭玲玲带回去了一些指示——“维护行业有序发展，做好限产工作”。正是这短短的几个字，让张旭东这样的煤炭供应商遇到了前所未有的压力。

“山西、河南有些企业已经限产高达70%。”郭玲玲口中的这些企业是一些钢铁和焦化企业，也就是张旭东的下游客户。

内忧外患

 山东历来是钢铁大省，并已把钢铁作为重要的支柱产业，故而成为焦煤采购的主力军，其中也不乏张旭东的客户。2011年10月，一份名为《国家发改委关于在山东省开展钢铁产业结构调整试点工作的通知》，计划将济钢、莱钢、日钢、青钢等落后产能压缩1000万吨以上，即将目前的6300万吨压缩至5000万吨；加快企业兼并重组，钢铁冶炼企业由21家减至5-6家。

限产只是其一，降价更让企业无所适从。钢价一个月内每吨下降了300-500元，已经利润微薄的钢铁业，只能选项转嫁给上游，按照他们的说法，利润的70%-80%都是被上游原材料分走的。

在限产和降价双重压力下，钢铁企业的采购量在下降，像张旭东这样的煤炭供应商喜欢把这个市场比喻成牛鞭，钢铁和焦化那头一震动，煤炭方就扩大了几十倍，“现在钢铁企业都在观望，期待焦煤价格继续下跌，因为限产，所以暂时不会有库存压力”。

不仅仅是下游的倒逼，国外焦煤的进口也成为国内同行业的劲敌。如同我国内蒙古地区的优质煤一样，邻邦蒙古国也把触角伸向了中国，内蒙古巴彦淖尔市甘其毛都口岸也因此变得异常富有和热闹。蒙古煤炭赋存条件好，目前在产矿井99%是露天开采，吨煤开采成本在10美元左右，焦精煤洗选后成本为15美元。即使算上高额的运输成本和中间环节，在国内焦煤平均1700元的价格相衬下，还是显得很便宜。

“进口焦煤不仅仅价格低，而且煤质好，国内焦煤企业在价格节节高升后，很多焦煤变成了混煤，掺进去了一些其他煤种，导致炼焦的质量下降。”郭玲玲说，这是钢企倾向于进口焦煤的原因所在。

混煤已然成为某些不成文的行规，在如此暴利面前难免有些企业会蠢蠢欲动。“现在最优质的动力煤，5500大卡的国家规定不能超过800元，降价后的焦炭就高达1800元，这就是物以稀为贵，谁让国内就山西、河南、内蒙古乌海等很少地区有焦煤？”煤炭市场专家李朝林坦言。

张旭东又开始担心，内忧外患下，他们这些中间商的利润会再一次被摊薄，而且面临囤积货物的种种危险。

“行情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吧？”这种问句张旭东不仅常常听到，自己也默念了不知多少遍。他声音很低沉，操着一口鄂尔多斯腔调的普通话说，“不是太乐观，至少三四个月内不会有好转。”

资料显示，我国钢铁业的发展极为迅猛，2003年，中国还是钢铁净进口国，当时的产能是2.2亿吨，进口3660万吨，2005年当产能增加到3亿吨时供需基本平衡，但是“十一五”期间，钢铁产能连续跨越了4亿、5亿、6亿吨三个台阶，2010年产粗钢6.3亿吨，占世界总产量的44.2%，变为了净出口国。但是，我国多为粗钢，一些高端的钢材无法生产，另一方面，即使是同样的粗钢，我国宝钢和日本新日铁的吨钢销售收入也相差近3倍。也就是说，中国的钢铁业一直做着费力不讨好的事情。于是，新的“十二五”规划的主线就是淘汰落后产能，即张旭东所说的“限产”。

正是从2005年钢铁业大发展起，焦煤价格水涨船高。如今限产的规定并非一朝一夕，而是持续5年，这也就不难理解张旭东的“不太乐观”了。在大的政策面前，张旭东们这些供应商显得那么渺小。

煤钢联动？

另一个消息让张旭东更加不安。

山东是这一轮钢铁业大整顿的试点省份，在一次内部会议上，济钢某负责人的一句话立即引起了共鸣——“电厂有煤电联动，我们钢厂也是用煤大户，为什么我们不能搞煤钢联动？”

于是，一股煤钢联动之风被吹起，甚至刮到了焦煤生产大省山西。山西省焦化行业副秘书长刘太来近期就在张罗这个事情，“希望能组织一场类似于电煤合同谈判那样的焦煤谈判，但是现在我还不能透露细节，还非公布的时机。”刘太来欲说还休。

电煤的谈判由来已久，用煤炭企业的话说主要是五大发电集团势力大，话语权强，电力又关系到国计民生，煤炭企业必须去低价卖合同煤。但是焦煤的谈判还从未有过，我国焦煤是稀缺资源，价位已经远远把电煤抛在身后，如果从高额的市场价上拉回来，显然焦煤企业不会同意；钢铁业也没有五大发电集团一样的实力，即使有宝钢这样风向标式的企业，毕竟多是各省为政，无法增强话语权。

即使有一些联动，比如山西焦煤集团和太钢集团按照6∶4的股比出资设立山西煤钢联能源开发有限公司，武汉钢铁集团与河南平顶山煤业集团、鹤壁煤业集团分别签署战略合作协议，毕竟也只是个案，要想达到全国企业年底聚集某地签署数亿吨合同煤的态势，还不是一蹴而就的。

但作为钢铁业大户的山东省和作为焦煤主要产地的山西省都相继传出了煤钢联动、焦煤谈判的消息，还是给行业带来了些许转机。

“如果只是大企业间的联盟我并不担心，从市场上买煤的都是中小型企业和民营企业，大企业只是作为补充偶尔买一点。”张旭东说他最担心的就是全国范围内的煤钢谈判，这样中间商存在的空间将所剩无几了。